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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百七十五章 药庐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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陆温几乎整个人都呆住了,手脚冰凉,呼吸一窒。

她死死的盯着那蛇,屏住呼吸,按住掌下袖箭,正欲要先下手为强。

却见那三角蛇头,迅疾一晃,电光火石间,就飞扑了过来,缠绕上了她的脖颈。

她难以躲闪,而那黑亮大蛇锋利的尖牙,毫不犹豫的咬上她的脖颈,那蛇身,也蜿蜒盘旋在她身上,死死的蜷缩着。

她被那蛇身缠的越发的紧,几乎难以呼吸,却也强撑着力气,掌中袖箭急出,狠狠扎入那鳞甲之中。

然而,她刚一反击,却听似乎有一声轻微细弱的痛吟。

紧接着,那黑蛇,似乎疯了一般凑近了她,腥红蛇信抵进她的口齿,与她唇齿交缠。

陆温震惊中又觉离奇,疯了一样的反抗,偏生她的双手,被那蛇身,扭缠得难以动弹。

这蛇,竟还是只淫蛇。

她狠狠咬住那蛇的唇瓣,清淡血腥气逐渐漫开,似有殷红鲜血,缓缓流淌进她的喉咙。

她头痛欲裂,脑中一片混沌,朦胧又空白,她恍恍惚惚的睁开眼睛,那可怖的蛇头,逐渐凝成了真实的景象。

又或者说,他化作了一个活生生的人。

一个丹唇玉面,如明珠,如美玉,如瑰玮,唇角上还沾了一丝殷红血迹的的男人。

“云儿,快醒来。”

他声音嘶哑,低低的唤着她。

然而,她手中握匕,已然刺入他的掌心,他掌心血淋,死死握住雪刃。

陆温颤栗不止,见状更是鼻尖一酸,松开手,当即泪水盈盈。

“我……做了什么。”

谢行湛扔下匕首,伸出长臂,将陆温揽入怀中,露出宽慰笑容:

“云儿无须自责,昨日喝的茶水,放了浮珞子的粉末,易生幻觉。”

他见她难以安枕,湿汗淋漓的模样,便猜测是生了梦魇。

偏偏他刚上了榻,要唤醒她,就被她的纤纤细腿,紧紧箍着他的腰脊,不留余力的绞着、缠着,与他紧紧贴合。

应是在梦中怕得极了,她面色苍白,额发湿润,就连呼吸也是轻而柔敏的,发丝披散,衣襟已然大敞开来,露出无尽春光。

他被撩起无数春情,终于受不住,丹唇抵入她的唇瓣,咬破舌尖血,渡了过去。

他只欲为她解毒,却不料,此般浪荡行径,被深埋梦魇中的她,以一柄锋利宝剑,割破了手掌。

虽算不得什么大伤,可要论过,是他之过错。

怪他欲火焚身,灼灼似火,煎熬难耐,一时忘了分寸。

陆温仍旧呜呜咽咽的哭着,肩膀微微颤抖着,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,只叫他的心都要碎了。

“是不是,我心中越怕什么,就会出现什么样的幻觉?”

他吻去她眼角的泪珠,温柔无比。

“梦里是什么?”

陆温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诉着:“蛇,还是只淫心颇大的蛇。”

“……”谢行湛眉梢一扬,“淫心颇大?”

她紧紧攥着谢行湛的衣角,红通通的鼻尖,一抽一抽的:

“它……它轻薄我。”

谢行湛轻咳两声,眉目如画的雪颊,竟掠上丝丝红晕:

“云儿怕蛇,我记住了。”

见她捉蛇引路,还以为她不怕呢。

陆温强自敛去心中惊惧,止了眼泪:“这才第一日,那第二日,第三日,是不是还有很多可怕的幻觉会出现。”

谢行湛抬起那只完好无损的手,轻轻捋了捋她湿淋淋的额发:

“有我在,不必怕。”

陆温心头猛然一怔,连忙拉过他的手,撕下一截衣角,为他止了血,刚止住的眼泪,又难以遏制的垂落下来。

“疼不疼。”

她都快数不清,在这福满楼,她哭过多少次了。

是她没用,还以为自己去哪儿,都能闯出桎梏,却不料被这小小幻觉,小小蛇窟,就折腾得精疲力竭。

他勾起唇角,不以为然道:“云儿不哭,我就不疼。”

陆温一边缠着伤口,一边小声嘟囔着:“可你前几日,还说,我是郡主,不敢轻慢我,哼,翻脸比翻书还快。”

他轻柔的抚了抚陆温的面颊,染血的唇瓣,再次送抵过来,他打开她的齿关,温柔的与她纠缠着。

直到两个人浑身都热腾腾的,谢行湛才依依不舍的将她放开。

他微微低喘了一声:“是我没用,云儿只是哭一声,我便受不住了。”

他的云儿,向来是个记恩又记仇的,还睚眦必报,有仇当场就要报,就算一时没报,改日也要报,从不落下风。

以后,他要斟酌用词,绝不能,再被她抓住自己的小辫了。

陆温抬眸,那双清亮的眸子湿漉漉的:“哦,我知道了,那只淫蛇,就是你!”

谢行湛抿了抿唇,略有委屈道:“只是想为云儿解毒。”

陆温似有不解:“说起来,好像我喝了你的血,幻觉就消失了。”

谢行湛摸了摸她的头:“云儿以后去哪里,我就去哪里,不会再叫云儿受幻觉所侵。”

陆温埋入他怀中,发丝蹭了蹭他的脖颈:“还有那个上人,也在喝你的血?是不是你的血,有特殊的效用?”

谢行湛淡淡嗯了一声,那张明魄俊美的面孔上,浮出自嘲的笑意:

“算是吧。”

陆温立即从他怀中坐起,决意打破砂锅问到底:“你的血,为什么那么厉害?难道是泡在五福酒里长大的么?”

药庐后山,却有一泉血池,那血池中爬满了色泽鲜丽的毒虫,为了喂养它们,幽伯常年会往血池中丢掷些鲜艳的尸体。

待毒虫啃噬完毕,他再踩着腐烂的肢体,入内浸泡,与池下早已变为白骨的幽魂相伴,日复一日,月复一月,年复一年。

终究淬炼出一副百毒难侵,亦可解百毒的药人之躯。

谢行湛想了想,敛容正色道:“我自幼,是在药庐里长大的,父亲是名杏林高手,左右无事,便拿我试试药性。”

陆温皱了皱眉头:“将自己的儿子,试的浑身是毒?”

谢行湛平和道:“他不算是一个好父亲,可也成就了我,若无他,便无我今日。”

陆温望着他的面容,苍白而无暇,羽睫低低的垂着,虽然面容平静。

可那一刻,她却觉得。

他暗暗垂下的眸子里,掩饰的是他所有的隐忍,所有的悲伤,所有的不甘和愤怒。

可他无能为力,只能被命运推着走,那些血与肉,苦和痛,冰和冷,生生咽了下去,缩在角落里,自己独自消融。

可他终究是痛的,一碰,就会碎掉。

陆温顿了顿,忽然一本正经道:“那药庐里有蛇么?”

“有。”

“有蜘蛛么?”

“有。”

“有死人么?”

“……”

他顿了顿,道:“也有。”

陆温晃了晃脑袋,唏嘘道:“难怪昭雪哥哥不怕那些尸体,也不怕那些奇奇怪怪的蛇,好像什么都不怕的样子。”

谢行湛心头好似汩汩春水泛滥,她的俏皮,她的灵动,都带着缱绻与悱恻的味道,只一霎,就抹平了他往日的凄冷与孤独。

他眨了眨眼睛,颇为满足的低声问:“叫我什么?”

陆温唇角一勾,一字一句,细细密密的温柔落下:“昭雪哥哥。”

谢行湛仰起脸,唇角已经不自觉的扬起了极深的弧度:“没听见。”

“昭!雪!哥!哥!”

陆温双手伏在他的肩头,黏黏糊糊的在他耳边轻声呢喃着,尾音拖得长长的,软绵绵的。

陆温的声音本就清脆如风铃相击,甜丝丝的,软糯糯的。

这几句话,又刻意带了撒娇的意味,几乎酥到了他的骨子里。

几乎叫他的身体,本能的,就又有反应了。

有反应归有反应,但作为一个正值壮年的男儿,在府中,她已经给他宣判了死刑。

他很迷茫,却下意识的知道,自己不能再像从前一样,随意轻慢于她。

于是,他只能紧紧的拥着她,什么也不做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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