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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百七十八章 嫉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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南凉王朝的科举制度,相比起北弥,还是落后太多。

女子也能通过四署,走入科举,获取官位,是普通人最快得以升迁的办法。

她虽于南凉,贵为郡主,却毫无实权,数次受困囹圄,总要报上旁人的名号,才能震慑一二。

何况,这天下,不是他乌家王朝的天下,而是天下人的天下。

泽丘百姓,只是深受水害的普通人。

她若入不得南凉的官场,便要入一入北弥的官场。

向世人证明,水利,是农业的命脉,而农业,是农人的命脉,而农人,粮食,是天下人的命脉。

乌明鹤顿了顿,抬起眼,似笑非笑道:

“如此说来,你去寻玉章,借她之手入宫,便是谋划入北朝为官之事?”

陆温应是,微笑道:“苏大人曾说过,北弥圣上,文有博古通今之才,武有冠三军之勇,谋有神机妙算之智,光明磊落,气宇轩昂,当世难得明君也。”

“陛下是明君,便知民女抛却荣华,舍弃尊严,背负叛国之名,不远万里,仰颈入宫,至臻至诚,只为平心中所愿也。”

乌明鹤淡淡道:“朕为何要相信一个南人?”

苏宛想了想,适时道:“禀陛下,定南侯并非是臣劝降,而是陆姑娘,入了灵台,见了兄长,亲自劝降的。”

乌明鹤眉头一挑:“这倒有趣,不做娇滴滴的王妃,反而要去挖什么沟渠,修什么水利。”

陆温垂眸:“因为梦魇。”

“什么梦魇?”

乌明鹤有些疑惑。

“天爻谷那日,山海滚滚,巨石倾覆,滚滚浪涛,数尺深洪,覆灭河谷。”

“我在想,天爻谷当时,若有引水之渠,若有排泄洪涝的暗道,不必积水深深,皆由暗渠缓入沧澜两江,又能拯救多少儿郎的性命。”

“以及泽丘那些,深受水害的百姓。”

她静静的答,羽睫低垂。

乌明鹤沉思片刻,又问:“怎不入南凉工部?缮南凉工事?”

陆温依旧温和:“民女若身在南凉,难免要嫁入王府,从此被社会赋予为妻的责任,被丈夫,被儿女,被世道轮俗围困后宅。”

“壮志难酬,非我所愿。”

乌明鹤眉头舒然了些:“话倒是有些道理,但……”

他乌黑的眼珠滴溜溜一转,仰头着了看苏宛,悠悠然道了一句:

“苏爱卿,朕听闻,你在苏凌推行配婚之举。”

苏宛答:“禀陛下,皆是苏凌、祁州两地女儿,配与灵台男子,颇得成效,女子携家,自愿南入北籍。”

“好。”乌明鹤道,“朕今日金口玉言,将陆家女,赐婚给你。”

几人皆是一怔。

陆温尴尬的笑了笑:“民女与安王殿下已有婚约,还请陛下三思。”

乌明鹤冷笑:“你若入北籍,就须与南一刀两断,那个什么殿下,还是省省吧。”

陆温摇了摇头,温和的勾起唇角:“回陛下,待水患平,良田溉,或待南北一统,我与安王殿下,总会再相遇的。”

“什么?”

陆温垂眸,轻声道:“待天下太平,待殿下再也不受身份桎梏,殿下说,我去哪儿,他就去哪儿,我做什么,他就做什么。”

乌明鹤揉了揉眉心:“如此说来,朕将你绑了,挂于墙头,胁他退兵,岂不美哉?”

陆温摇了摇头:“我知晓陛下不会轻易信我,因而,我一旦受俘,便会咬舌自尽,不会给陛下任何威胁安王殿下的机会。”

乌明鹤抿了一口茶,温文尔雅的笑着:

“分明只是笼中鸟,却还敢如此大言不惭。”

陆温道:“南凉已陷双城,青龙部十万尸骸,已从云峰山密道,送入祁州震北王府。”

她顿了顿,补充道:“这是小女的投名状。”

直到此时此刻,乌明鹤才明白,面前这个女人,是剑走偏锋,用青龙部殒命西屏郡的十万将士,换他北弥一个工部的官儿做做。

可她就算入了四署,进了考场,得了名次,她的身份,也并不会被任何人信任。

何况,工部无非三件事儿,一则屋舍修筑,二则兴修水利,三则屯田扩海。

这三件事儿,与北弥军情,政务要密,概不相关,何况泽丘远在边野,与南凉更是相隔天涯,即便她有异动,也难以传递消息。

他实在想不通,她究竟能得什么好?

乌明鹤来回踱步,静气凝神,思了又思,想了又想,道:

“好,朕应了你,你可以入四署,但你须在燕王与苏卿之中择一人成婚,只有嫁入北弥,你才会得到北弥正式的身份。”

陆温立即伏地,又要跪地一拜,却见乌明鹤随意挥了挥手:

“朕叫你选,已是让步了。”

陆温深吸一口气,便知大事要紧,缓缓抬指,莹白指尖指向那人:

“便就……苏……”

苏宛怔了怔,心脏扑通疾跳,铺天盖地的欢喜,险些将他淹没,可还未等他拱手谢恩。

便见谢行湛怒火森森,快步上前,将陆温抗至肩头,不顾她的挣扎,不顾她的撕咬,死死禁锢着她,推门而出,连招呼也没打个,便出宫而去了。

乌明鹤与苏宛面面相觑。

苏宛摸了摸脑袋:“陛下……这……”

乌明鹤摸了摸鼻子:“也是没法子,这才叫你来,不然怎么激出他的真心?”

他虽不见天光,却也怀着一丝希冀,希望她能选他。

可她漠不经心的选择,终于彻底击毁他的理智,所有欲念,怨念,愤怒,挣扎,痛苦,齐齐倾泻而出。

谢行湛将陆温扔在马车上,死死的按着她,眸底赤红一片,哽咽着说:

“你杀了我!”

陆温怔了怔,挪过脸庞,死死抿着唇,连肩膀都在颤抖。

他捧着陆温的面颊,泪流满面,唇瓣抖颤:

“你杀了我,一遍又一遍。”

他想来吻她,想像以前一样,用唇瓣为她拭去泪水,可他没了眼睛,只能颓唐的用拇指为她拭泪。

他从未哭的这般撕心裂肺过。

可他分明,体内毒血交融,无时无刻不是痛的,他也习惯了这样痛彻心扉的日子。

他甚至不知道,自己是因躯体之痛而痛哭流涕,还是因她赤裸裸的算计,因她但凡得利,便不介意与人纠缠而嫉妒,而气的发疯,痛的发疯。

太可笑了。

他什么愿意给她,哪怕是自己的命。

她却依旧对自己不屑一顾,宁愿委身他人,也不选他。

他输了,他再次输了。

他明明居高临下,俯视众人,要杀了她,犹如捻死一只蚂蚁。

可他终究,一无所有。

他满面泪水,仰着头,双膝跪于地,望着高不可触的明珠,终于发了狠,攀上她的腰肢,仰身而去,精准的,恶狠狠地咬上她的唇瓣。

咬的她鲜血淋漓,痛不欲生。

直到呼吸不畅,她几乎快要窒息了,他才将她放开。

他从未如此激烈过。

他此生,斩贪官,灭匪祸,平民愤,铲恶鬼,数度危机,化险为夷,都只求一个稳字。

只这一刻,他的理智轰然倒塌。

他再度吻了过去,陆温偏过头,以致于那道吻,只飘飘然落到了她的颈侧。

空气凝结,四下寂静无声。

车厢内似乎伏有一只猫儿,原本蜷缩于马车厢壁,见了陆温,高高兴兴扑入她的怀抱,亲昵的依偎在她的宽袍之下。

“那是,我的猫。”

陆温终于打破了沉默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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