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如果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』那幡旁边的凳上坐着个灰袍道士。
道士黑发长髯,大冷的天摇着一把羽扇,懒洋洋地半阖着眼,语气不紧不慢地说着揽客的台词。
“铁口~直断~,一算~一个准~”
“断吉凶~知过去~晓未来~~”
“一卦问前程~不准不要钱呐~~~”
云清清正要迈步上前,那摊子前已有人先来一步。
“你这算命多少钱一卦?”
来人看着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,穿着一身褐色锦袍,皮肤微黑浓眉大眼,样貌算得上俊朗。
灰袍道士挑起眼皮,慢条斯理地开口:
“一百两银子一卦,不还价。”
男人闻言,嗤笑了一声:
“你这道士可真敢开口,不会是看出我有钱,故意讹人的吧?”
道士不紧不慢摇着羽扇,懒洋洋道:
“先交钱后算卦,若是不准,贫道全数返还并加倍赔偿就是了。”
男人挑眉,当场往桌上拍了张一百两的银票:
“这可是你说的,如果不准可别怪我不客气!”
许是对于路边的小卦摊来说,这“一百两一卦”确实惊人,还真有人来算,原本冷清的卦摊周围已经围起了一些看热闹的。
云清清两人早就占了个好位置,在一旁围观。
道士拿起银票扫了一眼,坐直身子看向男人,指了指幡上的几行小字:
“相面、手相、批八字、测字,你选哪种?”
男人眯起眼想了片刻,说道:
“就测字吧,锦衣玉食的‘锦’字。”
道士轻笑一声,拿过一张纸,提笔写了一个大字:錦。
“锦字左金右帛,是大富之象,这位施主有横财入手啊。”
男人面露几分得意,却并不满意:
“这还用你说?连一百两银子的卦我都算得起,随便一个人都看得出我有银吧!这可不算数!”
道士捋着长髯摆了摆手:
“哎,施主急什么,我这不还没说完呢么。”
“呵,那行,你继续说,我倒要看看你还能说出什么花来。”男人哼了一声。
“锦字右边的‘帛’拆开来,分别是‘白’和‘巾’,‘巾’字音通‘今’,说明你的大笔钱财是今天才得到的。”
男人愣了愣,收敛神色:
“……还有吗?”
周围看热闹的群见状也来了兴致:
“看样子真给这道长说着了?”
“是吧,看来老道还真有点东西。”
道士又指着纸上的字,不紧不慢说道:
“这‘帛’字上头的‘白’,红为喜白为丧,你虽乍然富贵,却也离出殡不远了呢……”
“所谓‘繁花似锦’,而二月又称花月,再联系到‘巾’字通‘今’年的今,如此算来,你活不过今年二月啊。”
周围发出一阵吸气声。
“嘶……大过年的测字测出这个,也太不吉利了吧……”
“危言耸听的吧?江湖骗子不是最爱搞这套吗,先说你有灾,再帮你化解,好多收些银子。”
“但是一般为了骗钱也不会这么咒人吧?这不是摆明了找骂么。”
“大过年的算一卦不就是图个吉利吗?人家都花一百两了,道爷也该知足了吧,说这种话属实不太厚道。”
“这你就不懂了吧,就是因为遇到了有钱的主儿,这些老江湖才要可劲多薅些银子出来呢!”
一片议论声中,那男人面色呆了一瞬,紧接着拍桌子对老道怒目而视:
“胡说八道!老子没病没灾,家财万贯,怎么就活不长!我看你分明就是招摇撞骗!赔我银子!”
老道不慌不忙,继续指着纸上的字说道:
“这‘金’字啊,可不只有金银的意思,金属为金,刀剑都属金,是伤人之器。”
“‘帛’为布,布可用以遮盖,引申便是遮掩,‘白’为丧,说明你家中的丧事被掩盖住了。而‘巾’又可代指‘巾帼’,意为女子。“
说到这里,老道眼中闪过一丝犀利的光:
“死的是你家中的女人,因刀致命,且被你掩盖了。”
“你放屁!”男人脸色大变,抬手就要去揪道士的衣领,却被他用羽扇轻轻一挡,整个人就被一股大力掀翻,摔在了地上。
围观的人群已经炸开了锅:
“什么意思?因刀致命……道长是说他杀了人吗?”
“我去!这真的假的?这人浓眉大眼的不像是坏人啊。”
“你等我捋一捋……这道爷说他的大笔钱财是今天才得来的,又说他家中女子被杀……还被掩盖了……那不就是……”
“嘶……谋财害命啊?要不要报官?”
“但现在也不知道事情真假,万一那老道真是骗人的怎么办?”
“不好说,你们注意到那道长是怎么把他掀翻的了吗?这人到现在还没爬起来呢,道长有点东西啊,说不定真有其事!”
灰袍道士冷眼看着摔得七荤八素的男人,摇着羽扇慢悠悠地又开口了:
“贫道测出的字从不会出错,‘金’也可作枷锁,你今日就会东窗事发,陷入牢狱之灾。”
男人听着周围人越来越大的议论声,已经有不少人讨论要不要报官,他脸色煞白,踉跄着爬起身,色厉内荏道:
“大过年的我不跟你这贪财的道士计较!算我倒霉!”
他也不找道士的麻烦了,转身就想走,却还没走两步就被人拦住。
“站住!官差办案,跟我走一趟!”
男人听见“官差”两个字就是一哆嗦,只见拦他的人没穿差役的服装,却拿出块衙门的腰牌在自己面前晃了晃。
他身边另一个人一脸不爽,嘟嘟囔囔:
“大过年的休个假还能碰上案子,喝酒也喝不成了,真是晦气!劝你老老实实跟我们走,不然别怪我们不客气!”
男人挣扎道:
“官差老爷,我冤枉啊!这老道分明是为了多挣些钱银胡说八道!你们不能无凭无据只听他一面之词就抓我啊!”
还不等两个官差开口,老道“呵呵”道:
“要证据还不简单?‘锦’字中的‘帛’,巾在白下,被他杀死的女子就埋在他家院中,你们在院中找到带‘白’字之物,看下面哪块的土松了,挖就成了。”
男人一个踉跄,差点没站住。
官差见状心里也就有数了,谢过道士后,一左一右架住男人就往人群外走。
围观群众都惊叹不已:
“这道长有点神啊,还真让他给说准了!”
“不愧是铁口直断啊,我都有点想卜卜前程吉凶了……”
“可惜这一百两银子一卦,实在是掏不起啊!”
也有人被勾起了八卦之心,高声问话:
“道长,您能不能算出来他好端端为什么要伤人性命啊?”
道士不紧不慢地把那张写着字的纸收起来,开口说道:
“此人一身锦袍价值不菲,腰间玉饰却粗制滥造,肤色微黑面带苦相,一眼便知是乍富,品味眼界都没能跟得上。”
“他面相带煞孤苦无依,自小是个孤儿,而夫妻宫过盈后而亏,说明他家中是少夫老妻,还是个倒插门,那万贯家财便是他妻子的。”
“这人心术不正,这桩婚姻本就是图财,只是他不光图财,还想要自己当家做主,再纳几房年轻貌美的妻妾,所以这人一开始打的就是吃绝户谋财害命的主意。”
众人听了只觉得活久见,纷纷骂那男人不是东西。
道士站起身开始收拾摊子,一边淡声说道:
“天道好轮回,这人命官司他到底是逃不掉,想来正好赶得上二月那批。”
梁国处斩死刑犯人通常是春天一批,秋后一批,那男人现在事发,可不就是活不过二月,又应了刚刚那一卦。
众人又是一阵佩服感叹。
人群中有人道:
“道长这就收摊了吗?您这名气可是打出去了,说不定一会儿还会有富贵人家来求卦呢!”
道士捋着长髯淡然一笑:
“不算喽,贫道每天只起一卦,今天的份已经用完了,各位散了吧。”
众人没想到他还有这规矩,又是唏嘘了一阵才散去。
道士慢条斯理地收拾完摊子,人群也散得差不多了,他拿起长幡正要离开,一旁突然有个清亮的女声响起:
“敢问道长,‘长留’可是你的名讳?”
道士脚步一顿,转头就见一男一女,衣着贵气非凡,样貌平平无奇。
但他一眼便看出这两人的样貌是伪装。
道士盯着两人看了片刻,捋了捋长髯,懒洋洋开口道:
“阁下想问贫道来历,总该以真面目示人吧?”
云清清挑了挑眉,似笑非笑道:
“这话说的,你不是也乔装了吗?”